我并不反对债务,我反对的是糊涂账,反对的是混乱的预算管理,反对的是债务发行过程中的贪污腐败和寻租,反对的是一些地方诸侯拿着刚兑透支中央信用。让一个预算软约束和不会破产的机构大肆发债,下场可想而知。债务猛如虎,这就是我国次贷危机前长期坚决不让地方拥有发债权的原因。
当然,我也深知一切经济学问题都要从“初始条件”出发,现在债务已经这样了,下一步该怎么办?你看人家美国欧洲日本,不也都天量债务,不还是在继续发债?我们不发债稳住经济,出了大问题在国际竞争中就会落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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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,我的观点并非激进主义,认为坚决不能发债了,而是:
1,不能再一次发债稳增长过关后就继续掩盖问题,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启动改革。危机是改革的第一驱动力,不能浪费这次“债务危机”,要让各地官员意识到高质量发展不是发债,要知道当地的发展还是要靠市场经济和民营企业,不能再用“总量刺激的努力来掩饰结构性改革的懒惰”。
2,要下放财权,上收债权,重定分税制比例和公共责任。地方债的问题根源非常复杂,需要的是央地治理机制的深层次改革,篇幅原因先不展开。
3,要引导地方政府关注资产端,最近十年大基建形成的基础设施和其他社会资产,疫情之后看看怎么盘活,怎么从免费模式到收费模式,怎么提高这些资产的收益率。债务问题不能单纯从负债端“急刹车”解决,要注重资产端的收益,只有把资产和信用运营好了,才会逐渐消解债务问题。
4,要算清楚帐,先把旧账算清楚,我才给你加新账。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下去,借新还旧何时了。中央也要体会地方的难处,疫情三年,几乎掏空了地方的家底,这部分债务和缺口建议中央用国债置换。
5,当前发债要“救急不救穷”,否则债务继续常态化,财政要出大问题。对于出风险的地方,一方面该救助还是救助,另一方面要查清责任,落实债务终身制。中央必须要严格把关,让地方知道预算并非没有边界,财政预算是硬约束的。
6,施行改革方案置换新增债务的思路。你要继续发债可以,你得拿出改革方案,要做预算和成本管理,要有发展当地实体经济,培养税基的具体计划。如果没有,就精兵简政。也就是你这个地方的机构和人员,要按照一般预算内财政收入配置,不能再继续依靠常态化债务。二十多年前有国企改革下岗,今天地方政府改革也需要减少冗余人员。但是,在当前本就失业压力大的情况下精兵简政,要注意社会保障工作要跟上。
7,发债的结构要优化,适度增加国债和一般性地方债,降低专项债、隐性债务比重。专项债的使用要放宽条件,增加货币效率。虽然现在城投债发行热情大幅降低,我还是认为证券化、标准化的债务,远比贷款和非标要好。风险不可怕,不可计量的风险才可怕。很多地方贷款,尤其是非标,没有二级市场定价,没有公开的信息,其实更加可怕。
对于发达国家债务的问题,我们要认识到,发达国家债务也很严重,但是他们的体质要好,账算的清楚,有发达的二级市场可进行风险计量,有国际化的货币体系,有完善的市场经济,有发达的金融市场体系,利率和汇率都是市场化的,风险能在时间和市场上分散出去,以不断小波动的市场风险置换大的信用风险。即使这样,也摆脱不了周期性的危机。看看美国的次贷危机,日本几十年的大衰退,吸食债务“鸦片”的教训还不够吗?
能将问题和风险向全球转嫁的发达国家,在债务问题上都如此,我们对债务问题当然应该更加慎之又慎。债务滥发是西方现代化过程中的一种文明病,中国式现代化不应该重蹈覆辙。债务是现代经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没有债务哪来货币。但是对于中国来说,在当前的时间点,地方政府不能再用“债务刺激的努力来掩盖结构性改革的懒惰”,应该一方面把债务用在最为关键的民生问题上,体现以人民为中心,另一方面还是我重复了无数次的话:支持市场经济,支持民营企业,发挥中国经济的自愈力。
(文章来源:第一财经)